2019年1月7日凌晨3點,備受國人關注的權健涉嫌傳銷事件,終于有了最新的進展,包括權健老板束昱輝在內的18名犯罪嫌疑人,遭到警方依法刑事拘留。遙想一年前的1月25號,束昱輝當選13屆全國政協委員。稍早,束昱輝還當選了農工民主黨中央委員,這位江蘇大豐縣的農民,依靠傳銷創造的商業帝國,似乎正在登上自己的人生巔峰,無限接近我們這個國家的政治核心。
一個患癌女孩的厄運
束昱輝
2018年12月25日下午,微信公眾號“丁香醫生”發布題為《百億保健帝國權健,和它陰影下的中國家庭》的文章提及,數年前,4歲的內蒙古女孩周洋患有骶尾部惡性生殖細胞瘤,在北京兒童醫院做了4次手術,23次化療,“腫瘤標志物下降了”,隨后其父周先生接到權健聯絡人消息,讓他帶孩子給權健創始人束昱輝治療。文章中稱,內蒙古患癌女童周洋的父親在權健公司人員的勸說下,讓女兒放棄化療,轉而服用權健公司的抗癌產品,最終導致女孩病情惡化身亡。據周先生講述,2012年,他為醫治女兒的病,在媒體上求助的節目播出后,一個自稱權健公司北京大區經理的人找到了他,并把他帶到了權健公司老板束昱輝的辦公室,“給我介紹說,他們八千萬買回來一個中藥秘方可以治好我女兒的病,幾個月就能痊愈,就是這句話徹底打動了我”。他開始接受權健公司和束昱輝給女兒的治療方案,并停止了化療。
周先生隨后花5000元現金得到了一款紫草體用精油,一款粉末狀固體飲料和一袋沒有配方說明的中藥制劑。服藥期間,權健告知周先生,不要吃西藥也不要化療。周洋服用權健的藥幾個月后,不但沒有效果,腫瘤標志物數值卻持續上升。病情惡化了。此時,周洋家屬接到消息稱,網上流傳一個標題為“周洋生殖細胞瘤被權健秘方治愈”的視頻,多個網頁、博客和論壇里都出現了類似的消息,并附上了周洋一家和束昱輝的合影。而此時周洋正在承受癌癥復發和轉移的痛苦。此后他曾多次找權健公司理論未果。“權健公司北京大區的經理就打來電話想要和我私了,‘給你多少錢你才能不往外說?50萬?100萬?1000萬?’意思只要我開口,他們多少錢都能給。這筆錢在我看來是嚇人的數字。但是我不想要錢,我只想要求他們刪除,他們不睬。”此后,周先生將權健公司告上法庭,但未獲支持。
2015年4月,赤峰市松山區人民法院的判決顯示,無法證實這些互聯網上虛假宣傳周洋病情,使用周洋的肖像和姓名的侵權行為出自權健公司官方,因此判決周先生敗訴,2015年12月,周洋去世。周先生表示,女兒周洋的去世,給自己帶來了不可磨滅的痛苦,但為了不讓更多的人被權健欺騙,從而失去生命,自己決定重新振作起來,將權健集團起訴到法院。
一塊魔幻之地
2018年12月27日,輿論風波第二天,天津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責成市場監管委、市衛健委和武清區等相關部門成立聯合調查組,對網民關注的諸多問題展開調查核實,調查組已進駐權健集團展開核查。12月28日,天津市副市長、聯合調查組組長康義表示,經過初步核查,天津權健公司部分產品涉嫌存在夸大宣傳問題。1月1日,天津市公安機關對權健自然醫學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和虛假廣告罪立案偵查。1月2日,對在權健腫瘤醫院涉嫌非法行醫的朱某某立案偵查。截至1月7日,已對束某某(男,51歲,權健公司實際控制人)等18名犯罪嫌疑人依法刑事拘留,對另2名犯罪嫌疑人依法取保候審。相關工作正在開展中。“51歲的權健公司實際控制人”指向的正是權健集團創始人、董事長束昱輝。
權健集團有限公司,以自有資金對保健食品業、化妝品業、保健用品業、食品飲料業、衛生用品業、醫療服務業進行投資。旗下子公司權健國際自然醫學集團有限公司,旗下醫院天津權健腫瘤醫院。天津武清豆張莊,是權健的“圣地”。現在,這里已成為中國曝光度最高的地方。原本,位于這里的權健自然醫學科技發展有限公司華北總部,與權健(天津)腫瘤醫院是屬于權健人的地盤,少有外人,這是一塊魔幻之地。
對于權健會員而言,權健華北總部是個親切甚至神圣的地方,每隔半個月,來自全國各地的會員就會蜂擁而至,“學習聽課”。它不斷吸引著天南海北的“朝圣者"前來接受精神洗禮,似乎人人都相信權健神乎其神的醫學療效,連開面館的中年人,都能說上一兩段病人在此治愈癌癥的神奇事跡。你絲毫不會覺得意外,在豆張莊熙熙攘攘的飯館里,時不時會有一名男人高談闊論權健某款保健品基于“酸堿體質理論”的“科學原理”,而在外部世界,“創造”這一理論的美國人羅伯特歐德姆揚早在11月就已在法庭上承認“酸堿體質理論”是場騙局。一些從套路中醒悟的人,將自己從受害者轉變為施害者,企圖從中牟利。分享會上有演講者上臺分享創業經歷時把自己感動得痛哭流涕,扭過頭就去屋里笑。
權健鼎盛時,每到飯點,飯菜盛在半人高的水桶中端出,占地兩層的權健食堂,一頓飯能招待三撥人。一個家住權健附近村莊的朋友曾表示,權健幾乎養活了他們整個村子。過去幾年,對武清高鐵站附近出租車司機而言,從接上去豆張莊權健總部的乘客起,車就駛向了魔幻氛圍。有的上車后便開始喋喋不休地宣傳“權健”。隨著越來越多真相的曝光,權健總部的底褲正被一點一點扒下。權健的老總束昱輝可能自己也沒想到,一個早就去世的小女孩,會成為自己的滑鐵盧。
被神化的權健
12月26日一大早,位于荒蕪野地的權健華北總部,突然人頭攢動。一輛輛旅游大巴,將一群等待加入權健的“預備直銷商”拉至此處。權健安保森嚴指數升級,一開始要求成員著工服,到最后只有驗證證件方可進入權健總部。當天中午,一場名為“權健集團尚德體系啟動大會暨榮耀盛典”的加盟商培訓會將在此舉行。直到大會結束,權健的人才發現,現場混入了外人。有媒體潛入會場,對會議進行網絡直播。
兩千余人的會場被擠爆、會員們瘋狂拍手舞蹈的荒誕場面被傳上網,中國網友因此得以窺見權健“老師們”的激情與瘋狂。天津權健總部大門東側的街道上店鋪林立,火療器械、教程、毛巾服裝等是這些店鋪售賣的主要產品。除了銷售產品,這條街許多店鋪還可幫忙辦理各種理療師證。從權健總部旁“火療一條街”向東,馬路對面就是被形容為“道具醫院”的權健(天津)腫瘤醫院。人們形容這家醫院的存在,就是為了給來權健考察的人參觀。 在武清當地司機老吳心中,這家醫院是“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最后選擇。多名武清當地人表示,他們從不會到權健看病,“有病還是去正規的天津腫瘤醫院。”權健很可能成為第三家被撤銷直銷牌照的公司,前兩家是珍奧和蟻力神。一名權健的員工曾透露說,他們被要求學習推銷,推銷束昱輝、推銷權健公司。在權健總部外面的“火療一條街”,幾乎每家商店架上都展示著《生命的代價》一書。
這是一本描述束昱輝身世及創業經歷的傳記類書籍。書中,束昱輝被包裝成企業家、天才、神醫三位一體的傳奇人物。他親身試驗藥方偏方,收留在別處求治無果的病人,甚至在早期親手攪拌制作“火療”核心材料“火龍液”。而權健公司則被包裝為一座自然醫學王國,是一間傳承民間醫藥文化的企業。別人都在說權健的無恥,可是更可怕的一幕是深處沼澤的底層民眾,人生從來沒有選擇和機會,權健是他們眼里的救命稻草。
權健自然醫學公司的產品說明會在天津武清召開,一名工作人員正在介紹旗下的明星產品——骨正基。權健工作人員:今天,穿骨正基來的朋友請舉手示意一下,通過這一點,足以說明這款產品的市場占有率有多高。那么骨正基是一款什么產品呢?最主要的一個作用就是矯正骨骼。比如說腰椎間盤突出,比如說頸椎病,肩周炎等等,因為骨骼變形而導致的一系列疾病,骨正基都能起到很好的這樣作用。
一位自稱是權健自然醫學的資深經銷商透露,骨正基的作用遠非矯正骨骼這么簡單,許多疾病甚至是突發性心臟病,它都能起到立竿見影的作用。當有人表示要見識一下這款具有神奇功效的產品后,經銷商拿出來的居然是一雙鞋墊。據他們講,骨正基就是一個鞋墊,它糾正人的骨骼,O型腿、腳干腳裂、腳疼腳雞眼,還可以調好多病,比如說睡眠不好的,晚上睡覺擱在枕頭上,假如在火車上,心臟病犯了,那人心臟病犯了,馬上從腳底下拿出來,擱在腋窩,立馬就可以救過來。
腰疼了,別在腰上,你哪疼擱在哪里,這個東西。男同志前列腺炎,夜里睡覺擱褲襠里,睡一夜,第二天就不滴答尿。好東西自然不便宜,售價要1068元。一雙鞋墊,包治百病,這到底是應用了什么高科技呢?權健自然醫學經銷商說:它有納米復合材料,它也是發明專利產品,它有兩萬多個按摩點,打通人的微循環。芯片可以治男人的前列腺(炎),我們可以讓衛生巾瞬間就能讓你產生力量。當問她男人怎么用衛生巾時,這個經銷商笑而不答,而是繼續宣稱,在權健自然醫學,沒有什么病是不能治的。啥病都能治我們這,啥病都敢接,就是神醫。不管是能治心臟病的鞋墊,還是能治男性病的衛生巾,這種夸張的療效宣傳都讓人不可思議,但是,這些公司不止是推銷產品這么簡單,他們最終鎖定的是類似傳銷的利潤模式。這位公司的銷售人員介紹了一些產品信息后,便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姐沒有那么多耐心賣你產品,因為今天這么一場大會你也看到了,我的團隊要干嘛呢,招商嘛,你明不明白?新人只要交60元的入會費,再購買2萬元的產品就能成為公司的經銷商,但是必須保證每個月銷售額達到2萬元。
你成為經銷商以后就擁有了在全國招商和零售的權利了。這是一個金字塔,你就是這個塔尖,只有你下面的才會跟你有利益關系,你發展了10個人,那他們每個人再發展10個人,你第一層有10個,那你第二層是不是有100個了,100人每個人再發展一個人是不是有1000個人了,怎么拿,你拿第1層(經銷商銷售額)的6%,第2層的6%,第三層的5%,第4層的5%。經銷商下線越多 獲得返利越高,剛入行只需發展4人,第二年月收入便有將近2萬元,級別高、團隊大的經銷商年收入幾千萬也屬正常。權健不走刻意銷售,招商為宗,因為現在到2015年,還在暴漲期,你想在暴漲期,我們要做到跑馬圈地啊。
趙作海
因為權健,“名人”趙作海也再次被媒體關注——他是做權健的。此前,他坐了11年冤獄,最終被平反昭雪,獲得國家賠償。媒體一直把他的人生放在聚光燈下,卻無意中記錄了一個底層人被泥沼吞噬的全過程。被平反后,趙作海拿到65萬元的國家賠償,這筆錢雖然不大,但足夠他下半生的生活。可是現在,錢已經所剩無幾,他連暖氣都安裝不起。
在做權健之前,趙作海在妻子李素蘭的推動下,先后投資了“西部大開發工程”、理財公司、南陽海達生物、蟻力神,其中“西部大開發工程”和理財公司分別放了19萬和20萬。這些投資全部都以悲慘結局收場。“西部大開發工程”和南陽海達生物、蟻力神都是傳銷;他投資的那個理財公司最后也跑路了。四年前,趙作海夫婦成了權健的推銷員。這筆投資,顯然又會打了水漂。趙作海前半生輸給了官司,后半生輸給了自己。從跳窗逃跑的農村老賴,到坐著直升機回鄉的政協委員,束昱輝用自己的經歷闡釋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不去踐踏別人,很難從底層泥沼脫身。
傳奇的發跡史
2004年,在天津河東區聚福園一帶已經干了四、五年傳銷的束昱輝,積累了第一桶金。這一年,束昱輝對外宣稱,為了給企業尋求更廣闊的地理發展空間,將公司從河東區搬到武清區,正式注冊成立天津權健自然醫學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武清位于北京和天津之間,由于離市區比較遠,這里的經濟在天津各區縣里排名比較靠后。束昱輝到武清創辦權健,當地政府非常歡迎,他們甚至專門將一條馬路命名為“權健路”。
搬到武清后的束昱輝迎來了權健的高速發展,這里,也成為束昱輝走上政界的起點。束昱輝在發跡的過程中,一直不斷用慈善粉飾自己,而且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大,慈善捐贈的數額也越來越高。2009年5月,束昱輝成為武清區紅十會理事。這是束昱輝第一個比較正規的社會組織頭銜,此前,他雖然擁有一大堆“衛生部保健理事會副理事長”、“亞太經濟到機研究員”等職務,但這些要么是花錢買的,要么干脆就是自己瞎編的。但紅會畢竟是一個純粹的慈善組織,其理事也沒有太多的政治影響力,這遠非束昱輝的終極目標。
2013年初,武清區政協換屆,束昱輝成為天津市武清區政協委員。束昱輝為什么要處心積慮千方百計進入政協呢?很簡單,權健作為一家傳銷企業,其發展完全靠虛假宣傳和拉人頭式的金字塔傳銷,如果攤在陽光下,這都是犯罪行為。事實上,從權健誕生的那一天起,有關權健涉嫌傳銷的帖子和報道就層出不窮,束昱輝當然知道自己這個權健帝國的風險。這個風險不在于經營,而在于法律。一旦政府部門按照法律來衡量權健,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條。束昱輝必須為自己和權健搭建保護傘。
2013年,束昱輝正式取得商務部頒發的直銷牌照,也正是在這一年,他得以進入武清區政協。進入政協,從某種角度上意味著權健得到了當地政府的認可。但束昱輝的野心并不止于此,他,還有更遠大的目標。
2013年4月22號,束昱輝乘車從天津出發,直奔北京的農工民主黨中央機關。束昱輝趕到已經是中午時分。在這里,他見到了農工民主黨的常務副主席。束昱輝激動地向副主席表示,兩天前四川雅安地震,他看到災區遭受的損失而夜不能寐。他決定,要給地震災區捐款一個億。而且,這筆捐款不是以自己的名義捐獻,束昱輝要通過農工民主黨中央來捐獻。這位農工黨領導聽到后十分驚喜,他高興地說:“這是好事情,無論從政協還是農工黨中央的角度,都應全力支持!”眼看自己的計劃得到領導的認可,束昱輝激動地說:“向災區人民捐款不是為了名利,只是向災區人民表達自己的一份情感。”束昱輝在這位農工黨領導面前,介紹自己是農工黨黨員,天津市武清區政協委員,權健集團的老總。
但是,這位農工黨的領導可能不知道,束昱輝是4月22號當天,才加入的中國農工民主黨!有意思的是,束昱輝4月22號抵達北京的時間是中午時分,考慮到從北京到天津大約需要三小時左右,束昱輝應該在一早就從天津出發了。但此時,天津市農工民主黨吸收他入黨的常委會還沒有召開。也就是說,當束昱輝出發前往年北京決定面見農工民主黨中央領導時,他還不是農工民主黨黨員。即便22號的常委會在上午召開,束昱輝也應該是在前往北京的路上,才獲知自己的入黨申請獲得了批準。種種跡象表明,天津市農工民主黨4月22號的常委會,大概率是為束昱輝專門召開的。
目的就是為了批準束昱輝加入中國農工民主黨,從而讓束昱輝獲得去北京面見農工黨高層領導的資格。不管怎么說,束昱輝的這筆捐款,還是深深打動了農工民主黨中央機關。據農工民主黨的《前進論壇》報道,當時農工黨中央副主席兼秘書長也十分贊賞束昱輝的“義舉”,他指示農工民主黨中央宣傳部和《前進論壇》的記者專程趕赴天津,采訪報道束昱輝。
4月22號當天,接見束昱輝的農工黨領導,當即指示這筆捐款通過農工民主黨下屬的中國初級衛生保健基金會完成。中國初級衛生保健基金會成立于1996年,主管單位是中國農工民主黨和衛生部。束昱輝的這筆一億元的捐款,是雅安地震中獲贈的最大一筆來自企業的捐款。5月2號,四川省在成都專門為束昱輝舉辦了捐贈儀式。中國農工民主黨的領導,四川省政協的領導,出席了捐贈儀式。捐贈儀式上,面對電視臺的鏡頭,束昱輝動情地說,作為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企業,權健一直堅持一個原則,就是企業唯有有利于社會,才有其存在的價值。好一個有利于社會!根據中國初級衛生保健基金會公開的信息顯示,束昱輝的捐款項目,從2013年立項,直到2017年才徹底完成,歷時五年時間。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是,捐款后的束昱輝進入了中國初級保健基金會的理事會,擔任理事職務。
直到2017年最近一屆,束昱輝依然是基金會理事。2016年5月5號,農工民主黨的領導,到四川雅安災區考察農工黨捐建項目的實施情況。四川省副省長,雅安市委書記,四川省委統戰部副部長等省市領導陪同前往。他們一行先是參觀受災重建的農村,然后重點考察了蘆山縣人民醫院,這所蘆山縣唯一的綜合性醫院,正是用束昱輝的捐款重建的,捐贈金額是6350萬元。 這次四川考察,束昱輝全程陪同。
天眼查顯示,束昱輝旗下有36家公司,其中3家腫瘤醫院,分別是鹽城權健腫瘤醫院、遼寧權健腫瘤醫院、天津權健腫瘤醫院,投資版圖廣闊,涉足房地產開發、參股銀行等,同時還擁有一支中超足球隊——大連權健足球俱樂部有限公司
一個月后的2016年6月2號,農工民主黨第十五屆中央常務委員會第十四次會議在北京召開,會議上的信息透露,束昱輝不但為蘆山地震災后重建捐資1億元,還為農工民主黨的“為同心全科醫生特崗人才基金”捐資1千萬元,束昱輝為此受到專門表揚。2017年年底,束昱輝這個在雅安地震中火線入黨捐款的中國農工民主黨黨員,正式當選16屆中國農工民主黨中央委員,一躍進入農工民主黨的權力核心。此時,距離他入黨,只有三年半的時間。2018年1月15號,束昱輝當選13屆全國政協經濟界別委員,和他在同一界別的,還有李彥宏和許家印。當選全國政協委員后,束昱輝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豪情滿懷:“在這個世界上有我跟沒我不一樣。這就是我的人生價值觀。”
2018年3月,全國“兩會”在北京召開。束昱輝這位當年江蘇省大豐縣因為賭博而外逃的農民,此刻,已經是全國政協委員、中國農工民主黨中央委員、清華大學emba畢業生、全國十大慈善家、天津好人,還有“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渾身上下滿是光環的束昱輝,在媒體面前繪聲繪色評論供給側改革,高度肯定我國的民主化進程,同時深感自己作為政協委員責任重大,并表示要做好提案工作。
在人民大會堂,意氣風發的束昱輝接受《中國食品安全報》的采訪。這位新科政協委員侃侃而談,他先是肯定了保健行業的發展,然后話鋒一轉,談起來虛假宣傳的問題:“不能否認的是我國的保健食品市場還很亂,比如夸大宣傳和產品暴利的現象都很嚴重,這需要規范和加強宣傳管理、定價管理。另外,保健食品是需要指導消費的,同一產品對于不同人群的食用效果是不一樣的。”這位發明火療、宣稱衛生巾能吃,靠虛假宣傳和傳銷在市場上高歌猛進的束昱輝,竟然在全國“兩會”期間憂心起保健品行業的虛假宣傳問題,真是莫大的諷刺。種種跡象表明,進入政協,為自己的違法傳銷披上一層政治保護傘,是束昱輝很久以前就已經確定的路線,而進入全國政協,更是束昱輝夢想中的夢想。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束昱輝差不多奮斗了十年。
愿人們都睜開雙眼
很快,更多消息傳來:權健集團被自媒體指出涉嫌虛假宣傳、傳銷等諸多問題引起廣泛關注,喧囂的豆張莊,突然變得安靜起來,回歸荒蕪。前一天還熙熙攘攘的“火療一條街”顯得格外冷清。臨街賣火療產品的店面已全部關閉,停在權健總部門口的車輛也已不見蹤跡。寒風中,這條曾經熱鬧的街空無一人,只剩街邊小吃店的老板在店里等著上門的食客。束昱輝從一名傳銷企業負責人,到成為一名全國政協委員之路,許多細節可以看出束昱輝的精心布局和謀略。他只是沒有想到,盡管他并沒有費太大力氣就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但是,全國政協委員的名頭,并不是逢兇化吉的護身符,沒有給他帶來期望中的保護。一名患腫瘤女孩周洋的死,在歲末年初引發輿論風暴。丁香醫生報道的第二天,權健經銷商大會依然如期召開,許多與會者在會上一如既往地高聲呼喊口號。幾天后,束昱輝的權健帝國在聯合調查風暴中轟然倒塌,他的政協委員夢,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味,就到了夢碎時刻。政治協商會議是我們國家參政議政的殿堂,而政協委員,不但是一種巨大的榮譽,也是我們國家實現社會主義民主的重要渠道。
一個靠傳銷起家,一直做著傳銷勾當、偽造背景和學歷的騙子,為什么只用五年時間,就能順利當選?而分辨束昱輝背后的這一切,并不需要火眼金睛,只需要睜開雙眼就行。因為從權健創辦的那一天,涉嫌傳銷的報道就從未停止。為什么這些隨處可見的信息,并沒有對束昱輝成為全國政協委員構成絲毫障礙?事實上,中央有關部門對民營企業主進入政協早有規定,一定要對企業和經營狀況有嚴格的核實,為什么一個傳銷企業,卻可以通過這樣的審核?束昱輝雖然進去了,但是我們希望,這些問題也能徹底查查。因為,這不僅僅事關束昱輝的犯罪,也事關政治協商會議的榮譽和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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