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8日國家發展改革委和商務部公布了《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2018年版)》,大幅度放寬了外商投資的市場準入,涉及電網、鐵路、銀行、汽車、船舶、種子等22個領域。該負面清單公布后引起了爭議,不少人批評這是在引狼入室,把事關國家安全的產業命脈交由外資控制。對此,近日,獨立學者杜建國先生在觀察者網發表了題為《中國這些行業已經很強大,“22條”放外資來競爭也不怕》的文章,他認為,2018年版負面清單大幅度放寬外商投資市場準入的22個領域,中國的實力已經非常強大,根本不怕與國外對手競爭,也根本不需要予以保護。他批評反對放寬事關國家安全的產業領域外商投資市場準入的“愛國派”高估了西方實力,低估了中國的實力,是恐美畏美的表現。我認為,杜建國先生的這種看法是不正確的。下面,就此問題談幾點看法:
杜先生說,目前中國在2018年版負面清單大幅度放寬外商投資市場準入的行業都已經很強大,根本不怕與國外對手競爭,也根本不需要保護。這一說法是不符合事實的,因為,目前中國在22個領域并非都很強大。
下面,就以航空制造業為例進行分析。
杜先生認為,2018年版負面清單“取消干線、支線飛機設計、制造與維修,3噸級及以上直升機設計與制造,地面、水面效應航行器制造及無人機、浮空器設計與制造須由中方控股的限制”與“取消通用飛機設計、制造與維修限于合資、合作的限制”,這兩項開放,看不出對中國航空制造業會造成什么大的威脅。他有兩個理由:
“首先,中國航空制造業已經非常強大了——除了大型客機與航空發動機稍遜,各個領域,除了各類軍機,像無人機、水地面效應航行器、某些通用飛機(如亞洲最大的水陸兩用飛機)等,都是如此。其次,尤其是在中國企業實力稍遜的兩個領域,出于維系其全球技術壟斷的目的,目前外資企業一般也不太愿意來中國投資開辦企業或與中國合資生產。”
我認為,杜先生的這兩個理由都是站不住腳的。
首先,中國航空制造業雖然比過去強大了,但并非就“已經非常強大了”,特別是與美國相比,無論是設計還是制造,無論是軍機還是民機,差距都很大,至少要落后20年。
其次,說外商不會來中國投資開辦航空制造企業或與中國合資生產,更是睜眼說瞎話。遠的不說,就拿2007年成立的空中客車(天津)總裝有限公司來說吧,這家中外合資企業目前還在總裝A330飛機呢。
其它如金融(銀行、證券、保險、期貨)、汽車、種子等領域,目前中國與國際先進水平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差距。可見,杜先生說目前中國在22個領域都已經很強大,是不符合事實的。
杜先生說,目前中國在不少行業都已經很強大,根本不怕與國外對手競爭,因此,也根本不需要保護。這一說法不僅不符合事實,而且也是十分片面的。
國家為什么需要對國民經濟涉及國家安全的一些關鍵領域進行保護?
除了防止外國從經濟上控制這些領域外,還有其它方面的重要意義:
一是保證這些行業的運行安全。例如電力系統,是一個國家的生命線,如果電力供應一旦中斷,不僅各個行業的生產會受到嚴重影響,而且會造成一座城市、一個地區甚至一個國家整個社會的癱瘓,因此,保證電力系統的運行安全至關重要。將外資引入電力行業特別是電網系統,就無法排除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在關鍵時刻破壞我電力系統的可能性。而現在要想破壞電網系統,根本不需要用炸藥,只要向電網的信息控制系統注入計算機病毒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二是保護這些行業的秘密信息和技術秘密。國民經濟關鍵領域行業的秘密信息和技術秘密,是競爭對手千方百計想要獲取的。如果競爭對手獲取了你發明和創造的先進技術,就會縮小他們與你的技術差距甚至超過你,從而增強他們的市場競爭力;如果競爭對手獲取了你這個行業、企業有關的秘密信息,就會掌握你的底牌或軟肋,有針對性地采取措施,從而在市場競爭中打敗你;如果敵方獲取了你在某個領域(如測繪)的秘密信息,一旦發生戰爭,就會利用這些秘密信息在戰場上打敗你。尤其是在戰時,敵方如果獲取了我國國民經濟關鍵領域行業的秘密信息和技術秘密,就會馬上轉化成作戰能力,迅速打敗你。
據媒體報道,目前美國政府正在考慮動用《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來限制中國在美國涉及敏感科技行業的投資。美國在這些敏感科技行業掌握了世界最先進的尖端技術,根本不怕與國外對手競爭,為什么還要限制中國的投資呢?原因就是美國政府擔心我們中國通過投資獲取他們掌握的先進尖端技術,所以才采取限制中國投資的措施來加以保護。連美國都限制中國在其涉及敏感科技行業進行投資,難道我們中國卻要放棄這方面的限制嗎?
杜先生認為,全球自由貿易對目前的中國是最有利的,中國通過擴大開放,進一步開放國內市場,既有利于擴大國際貿易,增加中國的對外出口,還能通過引進外資促進中國的經濟增長,從而增強進一步國際競爭力。我覺得,杜先生的這個想法看起來很美好,但很有可能要落空。
目前,中國在國際競爭中的主要短板是缺乏科技優勢,許多先進尖端的產品還不能制造,而中國能夠生產的比較先進的產品,許多產品的核心技術又掌握在外國人手里。所以,要想增強中國的國際競爭力,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盡快掌握先進尖端技術,縮小中國制造與世界先進水平的科技差距。然而,通過進一步開放國內市場,是達不到掌握先進尖端技術的目的的。
一個國家向外國開放本國的國內市場,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用國內市場換國際市場,二是用本國市場換外國的技術和投資。實踐證明,通過對外開放,用國內市場換國際市場、換外國投資的目的有可能達到,但那是基于核心技術實力相差無幾的基礎之上才能實現,日本、韓國等在芯片、汽車等領域后來居上的國家,無不在本國產業發展過程中選擇對本國產業進行貿易保護和政府扶持;至于用本國市場換外國先進技術特別是核心技術的目的則更不可能達到了。
最能說明這個問題的是汽車行業。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國與外國一些知名汽車制造商建立了一批合資合作經營企業。可是三十多年過去了,雖然中國汽車的年產銷量已遠超日美等國,成為全球規模最大,但暢銷的大都是外國品牌,而且基本都銷售在中國國內,而中國自主品牌的汽車,即使在國內市場上也競爭不過外國品牌。因為,在中國投資的外國汽車制造商,他們始終掌握著汽車制造最先進的核心技術。中國把世界上最大的汽車市場讓給了外國人,可三十多年過去了卻沒能掌握汽車制造最先進的核心技術,這就是用上萬億美元的學費買來的教訓!
如果說用市場換技術在改革開放初期還有一定合理性的話,那么在現階段就基本上屬于愚蠢的辦法了。因為,掌握世界上最先進的尖端的核心技術,是在市場上賺錢最重要的“本錢”,是在國際競爭中戰勝對手的“殺手锏”,各個國家都把它看得與命一樣重要,誰也不會讓給別人。中國要想掌握世界上先進的尖端的核心技術,除了自主研發,別無它途。由此可見,杜先生所謂的通過進一步開放國內市場來增強國際競爭力的想法完全是一個天真的幻想。
綜上所述,由于目前中國在國民經濟的一些關鍵領域與國際先進水平還有較大的差距,進一步開放國民經濟關鍵領域的國內市場對于增強我國的國際競爭力意義不大,特別是對國民經濟關鍵領域進行保護對于確保國家安全具有多方面的重要意義,因此,對國民經濟關鍵領域的市場開放必須采取非常慎重的態度。
(來源:旁觀者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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